亮劍

四月一日愚人節，當天出版社有兩位新人報到，不知不覺中辦公室的同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換了近一半。連同去年底今年初報到的同事算起來，總共五位新人，三位編輯，一位行銷企畫，一位視覺設計。很難得短時間內有如此多新同事，剛好，以前一直想到但遲遲沒執行的事――教育訓練，現在就可以做了。而去年底答應老闆要寫的出版SOP與員工手冊，正好順便趁此機會開始動筆，否則每天都忙到有藉口讓自己晚點再寫。

或許有人會疑問為什麼短時間內有那麼多人離職（五個人等於很多台灣一家出版社的員工總人數），是不是出版社出了什麼問題？這樣會不會影響到出版社的正常運作？

哈哈！相較於同期某友社從總編、編輯到行銷走的一個不剩，我們還算是小兒科。不過就算是像某友社的員工都走光，能影響的也只是短時間，當幾個月過去後，出版社的運作也會如同往常一樣。正如同一位資深的出版前輩告訴我：「在出版業中別把自己想的很重要，當你一離開，不是位置馬上有人遞補，就是你原本的工作被大家所遺忘，而出版社仍然運作得好好的。」

話說回來，這次員工的異動我早在去年底就跟社內核心成員提醒過，並預做了準備，雖然我希望這種預測不會發生，但身為一個管理者必須隨時做好準備，如此就算發生了也能把影響降至最低。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即使你做了許多避免的努力。

相處幾年的同事離職大家當然很感傷，但是也很為她們高興，並給予祝福，希望她們都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畢竟如果一個人每天上班都不快樂，長久下來對她自己與周遭的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人想進出版社當編輯，認為編輯只要專心看書，做自己喜歡的書，其他事情都不用管，不用自己操心，每天快快樂樂的上班與志同道合的人談論自己所關心的事與書，那就大錯特錯了（有空去看看求職網站上對於編輯的要求就知道了）。

如果只想看書，那請在家裡自己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如果只想出版自己喜歡的書，出版方式是按照自己喜歡的工作方式與速度出版，那自費出版或者自己成立一家出版社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面對錯誤的事實也認為沒什麼大不了的，或者拒絕承認錯誤，那找個願意把作品委託你出版的作者吧……。

我想很多出版產業裡的管理者都會碰到跟我一樣的問題――很多人滿懷熱情想擠進出版社但是又不想做一大堆他們認為的「瑣事」。問題來了，何謂瑣事？是主管認定還是個人認定。很多公司裡這種事很好解決，但在出版社裡就變成一個複雜的問題。因為大家的學歷都很高，書念的多自然不在話下，加上社會科學的問題並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不像自然科學的問題那麼容易被驗證），一旦辯論起來在誰也不服誰的情況下，往往沒有結論，處理不好很容易產生嫌隙。加上出版業是一種知識密集的產業（另一種說法是勞力密集），員工不做事誰也不能強迫，也無法用機器取代。「怠工」的情況一發生，如果不盡快處理，整個出版社的營運與士氣都會出問題。

因此，從這次新人的教育訓練開始，我就把宏碁電腦創辦人施振榮提出的「微笑曲線」修改一下，變成如下圖的出版業從業人員的「痛苦曲線」（大部分出版人都不喜歡碰選書與行銷，因為複雜度、困難度都相當高），拿出來解釋未來的出版業相關人員與出版社應該努力的方向，盡量在同事剛進公司時就知道公司對自己的定位與期望，如果不習慣可以早點選擇離開，去合適自己的出版社或其他公司，大家就不要浪費時間在彼此的身上。

近來電子書的議題正夯，大家對於出版社何去何從討論的沸沸揚揚，其實這個問題早在1999年台灣出版法廢止開始至今，就顯示了出版社未來發展的正確方向。當時選擇對的出版社依然獨霸一方，保守的出版社則逐漸式微，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出版社，而這些成功的出版社的特徵就是非常重視上圖曲線的兩端(選擇提高出版社自己的附加價值)。因此，這次電子書的未來衝擊不外乎是對現有的出版社再進行一次結構性的改變，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如果某些出版社還是把自己的定位在微笑曲線的中間，那電子書的興起必定會把它們一次K.O.。電子書的成功必定會使出版產業鍊出現巨大的變革，如果出版社只會印前作業與印製作業，通路則直接取代傳統出版社的角色，出於利潤的考量，作者百分之百會跳過出版社直接授權給通路（出版社對作者來說已沒有任何價值）。

著眼於此，出版社要朝這個方向發展，難道出版社裡的從業人員就不用？

最近新人進來我都會跟他們說：「創意產業無疑是未來台灣一個最有前途的產業，而出版業正好屬於這個產業，希望大家好好努力，在未來幾年內趕緊提升自己的能力，否則等到大中華出版市場完全開放後，沒準備好的人可是會被後面的人追過去。」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台灣成立很多新的出版社，也從許多中大型出版社挖走不少人才，包括台灣第一首富的兒子也大舉徵才深耕出版市場。這或許透露出一些訊號――有許多人看好未來的台灣出版業。也或許代表出版市場又多了很多強勁的競爭者。正如狄更斯《雙城記》所說：

它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是智慧的時代，也是愚蠢的時代；

是信仰的時代，也是懷疑的時代；

是光明的季節，也是黑暗的季節；

是充滿希望的春天，也是令人絕望的冬天；

我們的前途擁有一切，我們的前途一無所有；

我們正走向天堂，我們也走向地獄。

總之，歡迎這幾位新同事，未來的挑戰將比以往更為艱鉅，但前途也必定更加光明。